成田机场T2航站楼的值机柜台前，蜿蜒的队伍像一条困顿的长龙，每隔几分钟才向前蠕动一小截。李敏第三次查看手表时，时针已经指向下午3点，她的登机牌却还攥在地勤汗湿的手里。身后山东口音的大叔正用行李箱占位，自己小跑着去给手机充电；前排穿羽绒服的女生突然蹲下，从登机箱掏出几盒白色恋人饼干塞进随身背包——这是她答应带给同事的手信，差点忘了取出托运。
这样的场景正在日本各大机场同步上演。值机区的电子屏上，飞往北京、上海、广州的航班状态清一色显示着"满座"的红色标记。候补票柜台前总有人不死心地再三确认，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摇头。航站楼咖啡店的日籍店员佐藤注意到，这周中国游客点单时总盯着电视新闻，有人看到核污水报道就立刻压低帽檐，拖着行李匆匆走向安检口。
在成田机场的星巴克角落，我遇见了提前结束研修的王磊。这个28岁的IT工程师原本该在大阪待到明年三月，现在捧着半杯凉掉的拿铁等凌晨的红眼航班。"主管说可以给我留职停薪，"他苦笑着展示手机里公司群聊，"但老家微信群从上周就开始刷屏辐射检测仪购买链接。"他的登机箱里装着五盒东京香蕉蛋糕，是母亲特意叮嘱带给亲戚的伴手礼。
羽田机场的国际出发层，拖着GUCCI行李箱的苏雯正在视频连线。这位穿搭博主的镜头扫过身后人潮，语气比两周前直播推荐银座美食时软了八度："宝贝们看这队伍…还是祖国让人安心对不对？"评论区迅速涌进"早就劝你回来"的留言。更有眼尖网友发现，她脚上的限量款运动鞋已经换成便于奔走的平底靴。
关西机场的候机区，带着两个孩子候机的张阿姨正清点药妆店战利品。她原计划元旦去北海道看雪，现在箱子里塞满未拆封的保温杯和儿童口罩。"女儿一天三个电话催我们改签，"她指着童车里熟睡的孙子，"说是幼儿园家长群都传疯了，说奶粉要换国产的才安全。"不远处，几个留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交换多余的特产包装盒——他们发现合并托运能省下半箱额度。
值机柜台后的地勤山本注意到，最近中国旅客的行李明显增多了。有人连电饭煲都装箱托运，更多人像搬家般捆着四五件纸箱。最令他诧异的是个穿汉服的姑娘，坚持要把两盆多肉植物带上客舱。在安检口协助维持秩序的志愿者小野偷偷告诉我，她昨天帮一位老太太翻译时，对方反复确认"这班飞机是不是直飞不用经停其他日本城市"。
入夜后的航站楼依然灯火通明。24小时便利店的热食柜前，穿着优衣库摇粒绒外套的年轻夫妇正在给泡面加水。丈夫手机外放着《我和我的祖国》，妻子突然小声说："其实横滨中华街的煎饼果子还挺正宗的…"话音未落就被广播登机通知打断。他们匆忙拎起塑料袋狂奔的背影，融入了通往登机口的浩荡人潮。
